水至清

红旗飘扬

        李强站在村口的土坡上。他抻了抻肩上破旧的褡裢,伤心地望着被鬼子践踏的小村庄。手里紧紧攥着奶奶递给他的小布包。


       鬼子进村那天,下着瓢泼大雨,百姓被赶到碾盘附近的大槐树下。在开启烧杀抢掠的模式中,村民和鬼子发生了正面冲突。这天,敌人向手无寸铁的百姓开枪了。倒在血泊里的有他的父母。

他不会忘记,父母临终时的场景。也不会忘记奶奶的话:

   “强儿啊,出去后,一定要去找有红旗的队伍,记得给你爹妈报仇啊!”

“奶奶,一定要等我回来!”他暗暗发誓, 抹了一把眼泪,转身离开了家乡。  

        这一年,他十七岁。

       第一次看见红旗飘扬,是他饿昏在路边桥头的时候。朦朦胧胧中,他听见有人亲切地喊他“老乡__”。

     睁开眼后,他看见一圈穿着制服的年轻人围在身边。透过攒动的人头,他依稀看见头顶上飘扬着的红旗。模糊的眼神里顿时闪烁出希望的光芒。

  “你要去哪?”首长模样的军人问。

   “我要当兵打鬼子!”他唐突地喊出声。把挤过来的士兵们逗得哈哈大笑。

“想当兵,跟着我们走就对了。”首长微笑着点头。

 参军后不久他就参加了一场阻击战。

       天寒地冻的,阵地上到处是厚厚的积雪。头顶上是弹片撕破空气的尖叫声,震耳欲聋的爆炸声。……

刚刚被压下去的敌人黑压压地像蚂蚁一样端着枪又上来了。李强一看报仇的的机会到了。

“突突突__”他举着机关枪向敌军扫射。仇恨的怒火随着子弹射向敌人的胸膛。

由于敌我力量悬殊,战士们拼得筋疲力竭。

他举目四下里寻找着红旗,这才发现举旗手已经倒下了。 他迅速跑过去,举起甩在地上的红旗,不顾炮弹从身边炸开,向着高地冲去。

没跑几步,他的左腿被子弹打中了,猛地扑倒在地。他抬起头丈量着高地还有一段距离,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流,低头再看看流血的左腿。

这时,脑海里浮现出奶奶戚哎的眼神。一股力量从胸中升起。他忍着疼痛,费力地撑住旗杆,顺势缓缓站起来。子弹从他头顶嗖嗖飞过。砂石铺天盖地般砸下来。

一步,两步…向前挪着身子。……最终挪到高地上时,他已是大汗淋漓。他竭力稳住摇晃的身体,高高举起红旗,使劲全身力气挥舞着。

    这时,远处的士兵们看见飘扬的红旗,势气大涨。向着敌人发起又一次冲锋。嘹亮的号声和战士的喊杀混成一片。最终阻住了敌人的前路。

     下半夜,霜降越来越浓。战友发现了倒在阵地上的李强。蹲下来一看,他正用微弱的声音呻吟着:“我冷___”

战友把自己的衣服盖到他身上,鼓励他说:"小李,你一定能挺得住。"

        李强虚弱无力地咳嗽着:""我还__没入党,是__打阻击战__牺牲的。我是陕西人。”李强颤抖着手,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布包。继续说:“这是我离开家乡时奶奶留给我的。她让我去找有红旗的队伍。有机会的话,你捎给我的奶奶。”

       战友控制住自己的眼泪,打开来一看,是一面绣着五星的小红旗。

       最终,李强被一位卫生员救活了过来。

  李强参军几年间,遇到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。

         一次攻城时,敌人重兵把守城门,加上有厚厚的城墙,易守难攻。

         我军用大炮、炸药包攻城,又搭着梯子翻城墙进到县城里,打开了进城的缺口。

        冲在前面连队的一个医生助理,在他眼前一下子就被敌人的炮弹炸飞了,他愤怒地抬起机枪射向敌人,但因为寡不敌众,他们冲进去又被敌人打出来,再冲进去,又被打了出来,冲了好多次,死了好多人,看到自己的战友一个又一个地倒下,尸体叠了一层又一层。

 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夺下城池已是凌晨。红旗插在城头的时候,李强发现举旗手双膝跪地,人已经牺牲了,旗杆靠在他的肩头上。他蹲下来,才看清楚旗手那稚嫩的脸庞,跟自己的年龄相仿。他禁不住抱住旗手,放声大哭起来,哭声回荡在红旗飘扬的上空……

 革命胜利后,战争的硝烟散尽。

李强返回了家乡。可是,奶奶,___唯一的亲人,已经不在了。

对着空空的老屋,他嚎啕大哭:

“奶奶,我回来啦___”

邻居走过来,告诉他,老太太生前常常到他父母的坟前念叨:“李强跟着有红旗的队伍打鬼子去了。给你们报仇去了。”

 退伍后的李强,心里一直装着一面旗帜。

   “看见红旗我就想敬礼。”他说,“解放前我是一个兵,现在是一个兵,我永远是一个老兵。”

晚年时,他经常去家附近的消防队门口,向着高高飘扬的红旗敬礼。每次敬礼,老人手里都拿着一面褪色的,绣着五星的小红旗。

    “失忆后,父亲来的更频繁了。”陪在身边的儿子说,“他什么都想不起来,却记着升旗的日子。在他心里,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阵地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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